Silence

この夏と青いツタ(夏天和蓝色爬山虎)

        这算什么,完全黏在身上了啊,我的裙子。女孩子这么说。是今天太热啦,我帮你挡着,快拉一下啦。另一个说着。

        茂夫注意到那只白猫看着他,靠近的时候它又眨着眼睛跳下了墙壁。墙壁的爬山虎把猫显得更白了。女子高中生的声音在空气中作响。她们浮着汗珠的脸庞,褐色头发的黏腻香味,绀色的领结,全部都属于思春期的一个漫长的夏天。

        整个街道都横亘着一份蓝色,茂夫身边走过一个湿透的灵。没有小酒窝在旁边,他听到了更多的声音、感到所有的事物都透过他,他也是蓝色的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闷重的额发一如既往紧贴着茂夫,夏天明明刚开始却远比以往更热,他在渐渐褪去蓝色的空气中,鼻尖沁出汗珠。好热,味道好闷。所有人都紧贴着那份干燥,把自己融化进闷热里。

        茂夫新换的校服还沾着家里柔软剂的味道,这大概是闷热的上学路最舒心的地方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今天好热啊,不知道谁拖着长音这样说,另一边的家伙咬着冰棍附和,是啊是啊,黏糊糊的天气好恶心啊。

        茂夫一个人坐着,压在桌上的手臂一侧已经黏糊糊地出了汗,和衣服内侧腻到一起。班上的情侣也腻在一起,女孩子们谈论着秃头数学老师的眼神,茂夫走着神,回过神来,话题已经变成了调侃某个孩子的恋爱。

        你看他的眼神,肯定是恋爱了~

        话题中心的孩子立马反驳,其他人笑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人太寂寞啦——另外一边欢笑的声音传来,茂夫不认为他们寂寞,夏天的大家都不会寂寞,因为整个夏天都充满声音和生命。夏天甚至连夜晚都是喧闹的,愿意听就能听到。好像孤独或者寂寞都不应该在夏天出现。

        课本上茂夫不太懂的文章中,明明是大人却说着寂寞的话,茂夫想问问师匠,关于这种奇怪的寂寞。他想起爸爸抽的烟和偶然撞见的师匠抽的烟,烟让他们的脸庞朦胧了,但是说的话都很相似——哎呀,茂夫以后就明白了,烟可是个好东西啊。师匠说,对龙套来说还早呢。茂夫不觉得烟除了熏人和味道重之外还有什么,既不甜也不香。

        彼时茂夫希望自己永远也不用被迫用“刀”。他站在针尖上,每一步都小心翼翼。

        茂夫接到了电话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已经忘了自己想问的问题,他没意识到自己有一个答案。

        师匠让他到车站去,他想了想,走了近路。近路途径一个公园。他还有一点印象,中间那棵干巴巴的树是春天最有人气的樱花树。他只偶然见过一次,是春天时候他和师匠除灵途中撞见的那一次,那个灵因为错过了樱花花期而遗憾得骤发心脏病死掉了,变成灵以后春天必定在这里出现,算是小有名气的都市传说。委托的由来是这个灵把一对赏夜樱的情侣吓得够呛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不是那次,茂夫甚至不知道这个春天限定的固定开花节目。

        除灵任务很简单,是一个喝茶呛死的灵在作祟,委托人房子里有各种各样的茶罐翻倒事件,他甚至听到灵说话。招待他们的是水信玄饼,干瘪的盐渍樱花奄奄一息地倒在水信玄饼里,歪七扭八的。听说茶能吸引这个灵的到来,灵幻师匠让委托人烧开水,开始煎茶。

        龙套,这次的灵给你练练手。等它出来就除灵,明白吗?

        好的,师匠。

        夏天的师匠仍然穿着西装,茂夫问过他,师匠回答他说,社会人得有社会人的样子,听好了,龙套,中学生的规矩是在学校穿校服,而社会人的规矩是穿正式的衣服。这就是社会人的礼貌之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喝茶呛死的灵似乎对消灭杀死自己的茶水相当执着,茂夫能感觉到它来势汹汹。茶柜、茶桌、茶杯和其中的茶水开始剧烈摇晃,一瞬闪过一个白色的剪影;临近傍晚开始转冷的空气骤然冷了好几分,这是骚灵。

        白色剪影越来越清晰,最终化成了一个脸色发青的浮游灵。

        出、出出出现了!!委托人一屁股跌坐在地。

        师匠,这个灵比预想中强大呢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,你没问题的吧。就是现在,除了它,龙套!

        是,师匠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举起手。呛茶灵正在大放厥词,茂夫没有听。灵静止了一瞬,突然化成万花筒一样的碎片消失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师匠,那是什么?

        是委托人给的茶叶。遇到真的灵之后恐怕很难再想收集茶叶了吧,送了很多给我。喏,师匠把三枚百元硬币放进他手心,以及一包茶叶。上面有着蓝色的爬山虎的图案。看到他疑惑的眼神,师匠又说,你喜欢甜的东西吧,这包茶叶拿回家给家人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谢谢,师匠。他好好收起来,这时候师匠提议,今天可真热啊,想吃冰棒吗,龙套?

        嗯,茂夫想起教室里薄荷味、凉丝丝的气味。可以——要牛奶味的吗?

        哦,当然了,你可是我得意的弟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,茂夫规规矩矩道了谢。

        师匠选了和他一样口味的冰棒,抱怨着过甜的口感。师匠除了汗水和柔软、被体温捂热的薄荷香水味——这是茂夫后知后觉的,师匠称之为社交礼仪的一部分,尤其是夏天,一身臭汗地面对委托人是失礼的——的味道,多了一种与他难以相容的牛奶味儿。

        师匠的冰棒吃得比他慢一些,这个人怕烫又冷冻物不耐受,融化的冰棒流到他手上,也变得黏糊糊的。这种黏糊糊和别的不大一样,师匠吃得漫不经心,他身上交错混杂的气味随着夜幕逐渐褪去热度,变得凉丝丝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和甜丝丝的牛奶味冰棒不同,委托人招待他们的水信玄饼没什么味道,舌头迟钝的茂夫尝不出它过淡的味道。对了,委托人的夫人一直没有出现,鞋柜边也没有女鞋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他发呆的时候师匠已经吃完了,他们都没有中到再来一根的奖。

        龙套,还有什么想吃的?

        他仔细想了想。没有了,他的胃袋虽然还有剩余,但是夏天会衰减食欲,凉丝丝的东西——这阵突然吹起的凉风和进入肚子里的冰棍,才是度过夏天的最优解。

        那走吧,我送你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用了,师匠。这里离我家很近。

        那路上小心。嘛,是你的话也不会太担心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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